作者:鳴蜩
「我說,我今天要領第一部隊出陣。」
「恕我拒絕。」
少女的寢室內,燭台切光忠與之對峙著,雙方的態度皆堅決而毫無退讓。
「燭台切光忠,你不要太過分!」少女勃然大怒,「我理解你們的關心和擔憂,但我也不過是上次出陣時受了點小傷,作為一個審神者,我……」
「小傷?」燭台切平時溫和的聲音陡然拔高,意識到自己失態後,才勉力壓下語氣中的不悅,「主上,您那道傷口,我們都並不認為有小到哪裡去。」
「上戰場,受傷本就是正常的。」審神者撇過頭去,燭台切固執的態度讓她心煩「這次休養了幾週不也好全了。」
她的近侍選擇沉默以對,沉金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她,即便她撇過頭去都能感受到那視線是多麼的令人感到不安。燭台切一言不發,倏然欺近審神者。
「你幹嘛……啊!」少女一下子被推倒在地,男子的重量壓將上來使她無法動彈,「放開!光忠,你起來!」雖說平時她能容忍被撒嬌、打鬧一樣的相處方式,但顯然現在這個狀況絕對不是打鬧,更不可能是撒嬌。
不理會身下審神者的叫嚷,他挪動了一下重心,將她翻過身去,且壓制住少女掙扎著的下半身,然後一把拉下了她背後的薄衣。
「光忠!」她的尖叫中再也沒了命令的語氣,只剩下恐懼與哀求。
那顫抖的尾音一下下敲在燭台切光忠的心上,助長著某一種深沉的佔有欲。
然而他只是輕輕的伸手,隔著手套,順著少女背上新長好的,怵目驚心的肉色疤痕一路撫過她的腰身,那是一道自左肩至尾椎右側,約一指寬的傷痕。
麻癢感涎著他的手指迅速的爬覆新肉,間雜著些許鈍痛。
他可以感受到指尖下的軀體在顫抖──是因恐懼或者其他什麼,這就不得而知了。
「主上,」燭台切光忠開口,聲音意外的瘖啞,「作為你的近侍,由衷的建議您近幾日還是先別跟著部隊出陣吧。」
審神者沒有回應,只是依舊顫抖著身子,背對著他。
「您不說話,我就當您同意了。」他又恢復成平日那個有禮而儀表堂堂的太刀,在審神者看不見的角度笑了笑,旋即起身離去,──他甚至沒有勇氣替她蓋起本是由他扯開的衣料,「我這就去安排今日的部隊出陣。」
主上的寢室拉門在他身後輕巧的闔上,只有燭台切光忠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麼混亂。
他快步在廊上走著,煩躁感在他腦內叫囂。
燭台切光忠是來到這個本丸的第四把太刀,一般而言,能常駐在第二部隊就很不錯了,然而,他卻錯估了冰冷了幾千幾百年初得感情的付喪神會多麼失控,他把他所有的情感,傾注在這個嬌小的審神者身上。
起初,只是想離她近一點,再近一點,於是努力的表現,終於獲得第一部隊的出陣資格,再然後,他想成為她身邊最獨一無二的,於是想方設法成為了近侍,但是內心的空虛並未因此而填滿,每每望著她的身影,他就會迸發強烈的渴望──想把她鎖在只有自己看的到的地方,束縛她,讓她眼裡只有他,讓她從此以後為他而存在。
等到燭台切光忠從溺人的情感中回過神來,他已經往偏路上走得太遠。
其實他一直有機會把自己這種想法矯正回來,但他沒有,對於那個少女的渴望遠比其他任何事情來的重要,但為了現階段這微妙的平衡,他會好好的隱藏住,隱藏起別人同她說話時他一閃而逝的狂怒;隱藏起兩人獨處匯報公務時心中滔天的佔有欲;隱藏起他內心深處最深沉的黑暗……
他認為這樣的隱忍是正確的,能夠確保自己保持著理性,讓所有人都快樂。但在燭台切光忠聽聞主上偷偷跟隨著第一部隊出陣,差點被斬於樹林之中時,眼神扭曲了,滔天的恐懼與殺意注定他走上一條他本不打算選擇的道路。
「主上!」少女毫髮無傷地跟隨第一部隊歸來,看著自家怒氣沖沖而來的近侍,不禁有些心虛,一想到早上在寢室發生的事情,更感到背脊一陣發涼,傷口上彷彿還殘留著他隔著手套留下的撫觸。
被禁足?被罵?被打?……還是?回想的畫面才剛浮現,審神者打了個冷顫,完全放棄思考,只在燭台切光忠衝到眼前的瞬間緊緊地閉上了眼睛。
責備與責打都沒有如她預料的出現。
高大的男子緊緊的抱住了她,用力的彷彿要把審神者揉進他的懷中,傷口和肋骨都有些發疼。
「不可以…不可以…你不可以死……」她只聽見空洞的聲音在她耳邊徘徊,一次又一次的勾起她的愧疚感,早知道那次重傷給燭台切光忠留下了如此之大的陰影,今天她就算再堅持也不會偷偷跟著第一部隊出門。
「不會。」她艱難的抬起手,一下又一下的輕撫他的背,「我不會死,不會離開你們的。」
就像一個信號,她方說完,燭台切光忠猛然將她從懷中拉了開來,無比認真地盯著她,以往溫暖親和的眼神此刻空洞的有些可怕,但卻又十分虔誠,「絕對不會離開我?」我,而不是我們。
但審神者只當他是對她可能面對的死亡感到恐懼,溫柔的回答,「是的,我不會。」柔軟的手掌輕輕撫上他的臉頰。
不經意地交換了約定,燭台切光忠帶著他隱忍許久的情感走上了末途。
而既然窮途末路,與亡命之徒無異,他又何懼面對自己黑暗的秘密?
「主上您受驚了。」他掩去空洞的令審神者感到不安的表情,最後一次,如她所喜的扮演稱職的近侍,獨領著她走向偏廳,「我給您泡壺花茶壓驚吧。」
「謝謝。」她淺笑著頷首,此刻兩人相安的氛圍與早上那種緊張相比,她顯然更為中意現在這種相處模式,「麻煩你了。」
與以往清淡的花茶不同,審神者根本說不上來這次燭台切光忠泡的是什麼花茶,香味馥郁醉人,讓人一霎聯想到糜爛枝頭的荼蘼,又一霎聯想到腥紅花衣的玫瑰,那味道濃的彷彿燭台切光忠眼底那團讓人看不真切的情感,複雜難解。
也濃的讓她只一杯,便醉的墮入黑暗。
「昔日已死,從今以後,我再也不畏懼你將要面對的死亡了。」
「你只屬於我,只會看著我,你哪裡也不許去……」